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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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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病了,離不了藥,又不能賺錢。”

大伯忙讓他把藥放下,說:“行,四叔,我知道了。咱村有對接的律師,我找律師問問這事兒,不行就打官司,給你把錢要回來。”

四叔聽了很高興,歡欣地謝過他,又說:“真是多虧了你們,要不我這日子更難過。”

村支書不欲多留:“那行,先這樣吧,我們趕緊回去寫情況說明去。”

出了那個胡同,村支書才說:“大哥,你怎麽不讓我說他,他這房子都不能住了,還把國家給他的房子給別人住。”

大伯嘆息:“他就是個傻的,你跟他說再多也沒用,當著你的面‘是是是’‘好好好’,回頭他哥哥一開口,他就應付不了了。還是咱給他想辦法吧。”

“有什麽辦法?”

“不是規定危房拆除嗎?咱村兩委去找三叔,讓他把房子騰出來,幫四叔搬出去,然後把老房子拆了……”

“三叔那人!他能讓?”

“先試試。”

“先好聲好氣說說試試,不行就來硬的,”村支書似是個急躁脾氣,“哪有這熊人!老光棍的這點兒家業也想著霸占!沒地方住派出所裏待著去吧!”

回到村室,範欣然恍若隔世,覺得簡陋的村室的大白墻和典型的辦公桌都帶著現代化的氣息。

她寫情況說明的時間,村支書和大伯不停地在打電話,然後就開始罵人——

“真不是個東西!”

“真是連臉面都不顧了。”

……

範欣然很好奇,苦於不想跟村裏長舌婦那樣,跟自己有關沒關的事都瞎胡湊熱鬧,楞是憋著沒打聽。

旁邊好事者像嗅到腥味的蒼蠅,靈敏地捕捉到八卦點,眼裏閃著灼灼的光,湊過去問,“咋了?”“誰家的事兒?”

大伯說:“村北的老四叔,不是前些時候被人打了嗎?骨折了好幾處,都經派出所了。當時說的是那邊要被判刑,好幾年,還得賠償他醫藥費之類的,今天去老四叔那兒,老四叔說沒賠給他,他都沒錢吃藥了。”

“咱說給他找找律師,幫他要回來吧,結果他二妹妹接了那邊幾萬塊錢,跟人和解了。”

村支書說:“國家給他蓋的危房改造房,也讓三叔住去了。”

旁邊一個賢人就說:“是,他們兄弟姐妹都不團結,光想著沾他光,誰霸占手裏就是誰的,較著勁沾光,往自己手裏摳搜錢,沒人管他一點點事。”

“這也太不團結了。”

“哼!真是的!親兄弟咋能這樣。”

如此種種。

範欣然聽說過很多兄弟相爭,打得頭破血流的故事,覺得這樣的事端雖不在情理之中,卻在意料之內,甚至不明白大家為什麽反應這麽大,搞得這事兒好像很不可思議一般。

不對!這麽沒人性不合情理的事情,怎麽能不覺得意外呢!

回去的路上,範欣然還在糾結,她腦子裏一團亂麻,甚至理不清自己在糾結什麽。

兄弟姐妹沒有各自成家前,在父母的羽翼下共同生活,一個鍋裏吃飯,可以算得上是血脈至親。那成家之後呢?尤其是各自成家多年之後,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,有自己的妻子兒孫要養活,他們不再有共同收入共同支出,各自為己,難免會有利益爭端。

路算不上漫長,陽光明媚,範欣然卻莫名覺得冷,她想賈世源了。

她莫名想起了法律關於繼承的規定,人死後,父母夫妻兒女都是遺產的第一順序繼承人,兄弟姐妹是第二順序。

法律代表了全民意志吧,不過鳳凰縣是從來不理會法律啊、制度啊那些破規矩的的,鳳凰有鳳凰的規矩,雖然在規矩被人性被時代沖擊得支離破碎,依舊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:兄弟是至親,在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心裏,不光要求兄弟至親,堂兄弟、族兄弟也硬要綁在一起親,不親就是不孝不倫大逆不道。

想到爸爸與叔叔,想到叔叔家的堂哥,想到爺爺奶奶……往昔種種爭端,很多已經記不清了,可當時的情緒積壓在心的某個角落裏,一直蓄勢待發,只需一個故事、一句話,就全部噴湧而出,將她淹沒。

她像被保鮮膜封住了七竅,苦苦掙紮卻是徒勞,慢慢的,竟然陷入黑暗的混沌中,沈淪。電光火石間,賈世源的臉閃現出來,範欣然瞬間獲得了力量,掙脫一切枷鎖,快步向前走去。

050賈敏其人其事

十六號,轉眼就到了。

說是換手絹和換小字一起過,卻不是把兩者的程序合二為一,只是按照換小字的程序來,禮金是八萬八加十二萬八而已。

鳳凰人崇尚簡樸隨性,又最忌諱為人先,範賈兩家都不想開奢華正式的先例,這訂婚儀式也就隨性得可以,沒有鮮花拱門,沒有禮服西裝,沒有半點兒浪漫的氛圍,一切都跟電視上演的、範欣然年少時幻想過的大相徑庭。

賈家灑掃一新,院內菜園裏沒有雜草,花壇裏更是沒有枯葉殘花,便是迎門墻一的瓷磚都片片幹凈,這是賈家人的誠意。

在客廳裏吞雲吐霧的男人,在院子裏吵嚷著話家常的婦女,各個像掉在煤渣裏的豬油渣,汙濁而油膩。賈世源熱情地跟人應承,範欣然心中卻異常平靜,平靜到近乎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,像看無聊的電影空鏡頭。這就是她以後要的過的生活,這裏有她和賈世源未來的模樣,一切並不美好,但也沒有那麽糟糕。

午餐在縣城酒店裏進行,花了大價錢,賓主皆歡。範欣然有些欣喜,有些嬌羞,有些期待屬於自己和賈世源的未來,那將是一個溫馨的家庭,沒有爭吵,沒有謾罵,養一雙可愛的兒女,最好是兩個女兒,做飯、洗衣、旅游、追劇……她在樓下喊一聲,他在樓上就應了,就這樣平凡地幸福就好。

都知道颶風起於青萍之末,可誰在蝴蝶顫動翅膀的時候,都不會想到將來會引起怎樣的災難。

下午半晌,城郊浮著綠萍的橋頭,一個瘦削的女人跪在河溝邊哭,她頭發像稻草一樣雜亂枯黃,哭聲哀戚,雖不能使“聞者傷心,見者流淚”,卻足以使天地動容。

訂婚儀式結束後,賈家鋥亮的訂親車隊經過。

二叔說:“世源,慢點兒,前頭很多人。”

三叔扭著脖子看:“咋這麽多人?出車禍了嗎?”

後面車上的人也在議論,她們看到的更多:“你看河溝邊,那個女的,不是想跳河吧。”

“不會,想跳河早就跳了。估計日子不好過,鬧騰呢。”

“哎,難過的人真多。”

車隊緩緩地過去,三嬸扭頭還在看熱鬧,然後著急地尖叫起來:“哎哎哎!停車,停車!”

“你咋呼啥?”賈媽媽嚇了一跳,“嚇壞人了。”

這輛車是賈世林在開,他停車,問:“怎麽了?”

三嬸指著河邊那個身影,說:“賈敏!那不是賈敏嗎?”

說話間,那個身影已經起來,慢慢地走向河心。這下,大家都看清了她的模樣!

“可不就是賈敏!”

“啊!真是賈敏!”

“賈敏!賈敏!”

“別跳!”

“……”

眾人邊大喊邊沖過去。

賈敏沒想到會在這邊這個時候遇到娘家人,頓時身子一軟,蹲在地上捂著臉痛哭。

遇到了就不能不管,賈家人將賈敏拉到車上,免不了有人追問發生了什麽事。

賈敏想到傷心事,未語淚先流。賈媽媽臉上陰雲密雲,她兒子訂婚這樣大喜的日子,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!怎麽就這麽倒黴遇到這事!

“不願意說就別說了,越提越難受。”賈媽媽擠出笑容,左手牽著賈敏的手,右手輕拍她手背,溫聲慢語地說,“擦擦淚吧,等下到家你娘見了擔心。”

賈敏便不敢哭也不敢說了,將頭抵在車窗上,目光呆滯絕望地看著外面,如果範欣然看到了,大概會聯想到沒人願意聽她講舊事的祥林嫂。

賈家人將送到賈敏送到家便各自散去,賈敏的事卻不能就這麽結束。人都說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“容易”二字,還有人說做女人難,賈敏婚後的日子,卻不是“不容易”或者“難”能夠形容的。

賈敏早年嫁到西鄉武樓村,婚後還算和滿。可天有不測風雲,人被厄運的隕石擊中時,簡直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——婚後第五年,她丈夫遭遇車禍身亡,留下一子僅4歲。

當時所有人都認為她會改嫁,娘家人也用了一百種理由勸她改嫁。可賈敏與丈夫感情深厚,自認命苦,“我就是這苦命,到哪兒還是苦命,他沒了,我就守著孩子過吧”。

沒了丈夫,公公婆婆年紀大了,種地、幹零活能抓幾個錢?她就去縣城打工,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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